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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医生才懂】一个“纠纷头”的内心独白

我本名东邪西毒,许多人不知道我的本名,却知道我江湖外号叫“纠纷头”。我不是“医闹”,也下定决心坚决不做“医闹”,“医闹”是要受法律制裁的,我与“医闹”有本质的区别,我就是“纠纷头”,谁说我是“医闹”我就跟谁急,这点我一定要再三再四地声明,要强调的彻彻底底,我是有底线的人,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我与医院和医生前世无仇,今生有缘,我就喜欢琢磨点儿医院和医生的事。

要在医院闹纠纷真是太容易了,简直比反掌还易,不怕你笑话,我们可以因为医务人员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气变化,挂盐水时没有一针见血,输液皮条里液体有浑浊或有瓶塞的碎屑,地滑,灯不亮……为起因,就与医生和医院闹个昏天黑地没完没了。

在这里我先说两件成功的经典案例,看是不是像我说的。

一件是三年前,在某三级医院,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对治疗有点想法,医院又有点不当回事,一边是我们堵医院大门占领院长办公室(实话告诉你,去院长办公室闹最管用,去哪儿都没有那里好使,效果最明显),一边是医院和医务人员在尽心竭力地救治患者,两方都忙得不可开交,两方都不耽误自己的事,最后以院方破财和道歉而握手言和。
另一件发生在某二级医院,去年的事,十月一日,共和国欢庆的日子,是蛮吉利的日子,我们不满意夜班值班医生资历低,要求主任星夜亲自过来看病,我们不依不饶,无限放大,结果把出面与我们理论的医生扣为人质并进行人格侮辱,又恰到好处地伤了他的关键部位,警察没有出动,保安与我们对峙,医院救治患者却没有一刻停止。我当时其实也是非常害怕的,担心把我当“医闹”抓起来,关上一段日子,这以后还怎么混。结果我的害怕和担心实在多余,后来有关部门出面了,他们一出面医院就好说话了,就主动找我们谈,他们没有说我们是“医闹”,也没有说伤人的事,就谈尽快解决。事情就按照我们的要求顺利解决了。医院解脱,我们满意。“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经历了这次纠纷,我们突然觉得“医闹”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当的,我们还不够格。我开头之所以始终强调我是“纠纷头”,知道缘由了吧,我们仅仅是人民内部矛盾,法律什么的只针对变了性质的矛盾。如果你是最富有想象力的人,你能想象这就是发生在当今医院的纠纷吗?“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真理啊!

我们的行规是,没事找事,小事化大,“不闹不解决,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为了我们的利益,找准突破口,其乐无穷,其利无限,我们一定是胜利的一方。说来惭愧你可能也难以置信,这些年来我们几乎没有失过手。我们就凭着对这个行业的透彻了解,他们无论医务人员还是管理者都非常服从管理,医院领导和医生又非常注重社会影响,爱面子,很听话,胆子小,害怕事……所有的管理者好像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只要有点事或发生了纠纷,不问青红皂白,就先认定当事人和当事科室存在问题。他们的逻辑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患者是来看病的又不是来闹事的,你没有错,他怎么跟你闹纠纷,怎么投诉你,你不要跟我申诉,你去跟患方说,你去把他们摆平了我就不找你的事,放你一马,要不…,就别怪我无情了。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是处罚当事者和科室,向我们赔礼道歉,花钱消灾,宁人息事。哪怕事后颁发“委屈奖”。“家丑不可外扬”,他们把这些纠纷都当做家丑,能遮则遮能掩则掩,能压则压,盖着捂着,最大的冤屈自己扛着,还美其名曰自我消化。外表看来是“将军头上跑得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形象光辉,风光无限,其实是锻炼了我们,强壮了我们,让我们更有理由,更有恃无恐。

在医生面前摆上录音机、摄像机,手机网络实时播报,这并不是我们的发明,你看我们的周围,无论公共场所、政府部门、机关企业等,不都在搞“天网工程”,都实现监控全覆盖了吗?我们仅仅是借他山之石,为我所用。没有专利,让你见笑了。在医生面前摆上录音机、摄像机,现在还有更方便的手机网络,实时播报,这不一定代表蛮横或不放心,这样做我们除了为自己着想外,其实更多的是为医院和医生着想,我们是为了制造一种气氛,或者叫营造一种氛围,让医生在这种气氛和氛围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至于乱来。而一旦我们对治疗不满意,也就多了一份对诊疗过程的原始记录,有了状告医生和医院、让自己心安的证据。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有没有用。我们的真正目的仅仅是扯大旗作虎皮,吓唬吓唬医生而已。但让我们八辈子也想不到的是,绝大多数的医生倒真的被我们唬住了。有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想,医生还是蛮遭人怜爱和值得同情的。

有言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其实医生只需学会(不学会就不是合格的医生!——我说的,不一定算数)适应,适应了就成了一道风景,说不定还能在这道风景中有所斩获。

有人问作为患方,你既然对医院、对医生如此不放心,为什么还要把孩子送来看病?这你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医院是救死扶伤之地,医生是白衣天使,有钱要救,没有钱也要救,有关部门说了,先救人再催费,医院不能违背,否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就是哪里也不去,我们要去就去二级以上政府办的医院,私人诊所看不了大病,也不会让你赖账,小医院太简陋,不能让人放心,政府办二级以上医院设备好、医生技术高、规章制度健全、管理规范,是党和政府的,更有媒体雪亮的眼睛在盯着。这样的医院,有钱当然要去,没有钱想方设法也要去,即使欠了巨额的医疗费也不怕,政府的医院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我才不管你是几级(二级还是三级)医院、会不会看我的病呢,我有选择医院和医生的自由,我就是选择你了,能看的病你得看,不能看的病你转院我也不走,我走了,到哪儿再找这样的医院。我不走,你不敢推我出门,反而你会更加重视,把我列为重点或特殊病人,科室、医院都会重点关注,科内、院内会诊自然少不了,主任、专家、各种大拿常常可以看到,实在不行了你还得把上级医院的专家请来会诊。不过,会诊费我是不会出一分的,即使我的毛病疑难复杂甚至是不治之症,因为的的确确是你不会看,不能怨我,不是我的错,不是我无情,是你无能。想方设法看好我的病,这是你的职责,你必须去做。你不做或做不好,我就找你们的上级、找政府或媒体或上访,叫你不得安宁,鸡犬都不宁。

你也不要想不开,也不要认为我难缠和不近人情,我不是针对你个人的。我其实还是非常与时俱进、通情达理和讲究原则的,本来我也不是这样更不想这样,更不会去为难有恩自己的白衣天使们,可有关部门甚至你们行业领导都说了:医患关系死结难解原因多在医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如醍醐灌顶、水银泻地,我绝对赞成也举双手同意,亲人啊,我太感谢他们了,也感谢他八辈子祖宗。是他们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冲动,使我有了要为解开医患关系死结出点力、贡献点智慧、做点实事的机会。既然知己知彼了,也掌握了你们的死穴(好听一点就叫软肋或弱点),表面上我是一根筋实则我比谁都明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种。我以不触犯法律这根红线为底线,“逗你玩”,与你们“快乐游戏”,至死“娱乐”,让你们在“游戏”中无限强大,无限成熟,助你们将“只为奉献,不求回报”的大爱洒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在“游戏”中沉没,就在“游戏”中解开死结,在“游戏”中获得成功。

你成功了,就有了今天强大而势不可挡的你。你的成功有我背后数年甚至数十年默默的付出,是我辛勤汗水浇灌的结晶,你千万不能成功了就忘本和过河拆桥,你要感恩,你不光感谢我,你还得感谢我八辈子祖宗。我对你们了解越深,我倒觉得多有点汗颜和不好意思了,有时想想也挺对不起你们的,也怕这样做会遭报应对子孙有影响,但这好像仅仅是一闪念和偶尔,你们就不要胡思乱想好像看到风雨彩虹一样。因为我有更多更现实的问题,我无权,钱又没有几个,我不这样就无法维护自己的最大利益,就不可能享受到优质医疗资源的服务。你看现在,只要我“纠纷头”在医院一出现,最好的医生、最讨人心的医生就是我的“私人医生”,我是他们的“座上宾”,时不时的还能见到医务科(处)和院领导什么的(不过他们见到我时一般面无表情态度严肃不多言语)。我可以经常享受减免和免费医疗服务,我已提前享受到我们医改苦苦追求的成果,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看病难”和“看病贵”这档子事。我手里掌握着许许多多医生的情况,有闹过纠纷的有在闹纠纷中结识的,我有我自己的医生排名榜,我还经常为病人推荐医生呢。这样一说,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了,我可能会因为一闪念和偶尔的对你们有所同情或心中有所不忍就主动放弃我的这些利益吗?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我不会说高端大器上档次的话,但我说的确是实话,否则,天打五雷轰。

既然聊开了,又碰到我今天心情好,我想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倚老卖老而是倚“纠纷佬”,不,错了,是“纠纷头”之摸爬滚打电闪雷鸣战无不胜经历,在此警而告之医院和医生们,你们一定要注意千万千万注意了,不要没事找事无事生非,不要枉费心机想方设法把我们弄得太清,看得太透,尤其不要在背后说我们的不是,那是浪费时间消耗生命,不务正业徒劳无益,做好你们的医生,管好你们的医院就好了,否则有人会不乐意的,你们会自取其辱。我们的存在,我觉得医院、医生和我们是双赢的,我们最好相安无事,你好我好或者你不好我好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对我选择的医院和医生不放心,我一定还要把孩子亲戚朋友等送来请你们看病的!就是他们没有病,我还是要经常去看你们的。我保证说到做到,从来不带骗人的。

至于有人问作为医生,面对患方明显的不信任,为什么还得担着风险“硬上”?这个问题我来替医生们回答,首先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奇怪也有点弱智,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我们怎么明显的不信任医生了,我们明显的不信任还会送上门让他们医院让他们的医生看病,我们就是百分百信任他们才生命相托。

那医生为什么会担着风险“硬上”呢?这还不明白,因为他们是医生啊!医生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天使!病人可以选择医生,但医生不可以选择病人,医生见病人就得上,否则你就失职,你就要遭到谴责,你就该挨千刀下油锅。医生是社会的精英,靠的是党和政府的培养,党和政府是再生父母,他们懂得感恩,自觉与党保持一致,为政府分忧解难,为和谐社会做贡献;作为白衣天使,他们富有牺牲精神,有大局意识,从不斤斤计较个人的利益和局部的利益。患者(当然包括我们,呵呵……)是弱势群体,患者(当然包括我们)的所作所为医生早已学会理解,他们不会把矛盾上升,即使消化不良也要自我消化,他们非常清楚地被告知也明白弱势群体就是这样。患方不信任医院和医生一定是医院和医生的错,医院和医生要承担主要责任,患方不信任医院和医生很正常,但医院和医生不可以不信任患者,更不可以随便怀疑患者,把患者当成潜在的原告或敌人和对立面。至于风险,做什么没有风险,不讲理的患者毕竟是极少数,从中国人均每年看病逾5次的数量来看,这还能叫风险,医生们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至于委屈,谁没有委屈,医生们要学会“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患者对医生们说了些气话,或者伤害医生们的话,医生们要谅解。因为患者是病人,或许除了病以外,他们家里还有困难。医生们有牢骚有委屈跟谁发呢?跟我发。我是谁?你知道的,但我只知道我不是我。我相信,医院和医生们的明天一定是美好无比的。为了美好的明天,作为医生,有委屈要上,有风险也要上,委屈风险就是能锻炼人,可以成就人,百炼才能成钢。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要想成为好医生的医生就要担着风险“硬上”。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就了我“纠纷头”,我是时势的弄潮儿。

这些年“纠纷头”的实践我是占了些便宜,尝到了甜头,医院是破了点财,吃了点亏。但俗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吃小亏占小便宜,吃大亏就是占大便宜,所以,这些年医院和医生因为我们这些个“纠纷头”,也真是没有少占便宜。但他们对我们“纠纷头”并不感激也没有表示,相反还深恶痛绝,甚至想赶尽杀绝,其实这是“得便宜卖乖”,是“好心当个驴肝肺”,是翻脸不认人,真是不可救药,一点也不像知识分子的做派。我才不管也不理他们呢,我还是每天照样趾高气扬地进出医院,见到闹过纠纷的医生就像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打老远就打招呼,可他们就不像我老是想躲着我,视我如仇人,一点也不厚道,我热面孔碰个冷屁股。不过,我决不会受他们情绪的影响,我还是我,我一如既往打老远就和他们打招呼,把他们当亲人,让他们也记得我这个亲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到亲人,话盒子一打开就收不拢了,好了,说得太多了,言多必失,就此打住。最后我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掏心掏肺对天发誓总结如下:我“纠纷头”与医院和医生前世无仇,今生有缘,闲了空了不闲不空就喜欢琢磨点儿医院和医生的事。真他妈太感谢有关方面多年来能理解、体谅,甚至换位思考我们成为“纠纷头”的苦、难和不易,给我们在医院这个夹缝里有生存之地,感谢医院和医生朋友们数年数十年好脾气心平气和的一路陪伴和亲密配合,但愿我“纠纷头”今天的内心独白不是对拧巴的医患关系和诊疗过程火上浇油。真的,我原本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从来也没想当“纠纷头”,可就当上了“纠纷头”,你看这“纠纷头”当得,现在真给我个乡镇长当当,我保证不稀罕!

“纠纷头”——东邪西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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